多情题红叶，一片秋心间。
卫野先王独孤氏，尝创一花云体，因字绮比仙葩、走如流云，故而名之，有《雪梅帖》流传。唐人以为其书法失却风骨，不若褚、薛之丰艳风流，大有浮虚浅薄之弊，正是野雉衣彩而不成凤，蹀马加翅而少麒麟之姿，不可称一品。
贞观时，男子书法好雄健之风⑴，张敦儒和苏父教与狄律的，也属这一类。
狄律好武，喜骑射，对于诗书等每不上心，一手字却算似模似样，偶也弄点诗唬人。
执笔，挥剑，都是一种丰采。
所谓，傲岸云悴之际，颉顽龙云之间。
在之前，他恐犯孟浪，涂去了好几笔艳/情之作，始得小笺红叶一句，雄阔又婀娜。字是含情字，人是多情人。男女间，须提防着，真麻烦！他衔笔又想，真不如再捆了她来，金粉锦堆里度一春，朱颜香怀里作生涯。
狼吐人言，鹰效人语。而禽兽者，终不移其根本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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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蔽日轮，云消雪霁，羌管之声一发，魂一夕而九逝。
那巨大的城门上，一面六尺长四尺半宽的狼旗飞在铜杆尖。以银线勾出狼首之形，侧目右视，獠牙怒张。在雉堞处，执戟立槊者众多，黑札甲，六瓣盔叶，盔尖缀着白缨子。居中一队都佩环刀，刀脊上九个铁环清响。
少焉，狄律带妧平转步，去望骷髅塔。
往前，一座四角残塔剩两丈有余，泥沙洗枯骨，魂兮胡不归。塔下悬着一对凤凰旗，互有呼应，相杂灿烂；凤首人眼，戴羽冠，开九片长尾，大展焰翅，铁爪勾起，擒着一只山羊。建塔之初，有挂铃三百枚，合计千斤之重。后数年间，风雪荡摩，日久钮绝，铜铃渐次零落，多有锈残，色青近苔，日夜响如鬼泣。
大风过，髑髅断砖滚地乱走。无名的人骨上，刀剑之痕犹在，与雪相融。
妧平还想捡骨头来看，狄律拦她道：“我怕会吓着你。”
而妧平仰看他：“我不怕。”
他又笑：“对，你连死也不怕，就更不怕这些了。”
妧平仍摇头，说：“在蓝氏，我整宿眠不成，一是因你，二是因这塔。黑山夜雨里，边草荒无尽。那一夜，也许是牙帐的鼓声，也许是将军魂来，大破杀阵。有马蹄，有铃响，有刀剑声咽。”她凝睇塔顶铜铃，有些发呆，
“我听人说，《忘情》属鬼曲，藏钩是鬼戏，非不得已，不可为之。尤其《忘情》，此曲若发，或引鬼听。后来，在净莲观，师父有一日得闲，教我琴艺，授我《忘情》一曲。在金兰，我久梦此曲，想来，香闺梦里河畔骨，也是情，也是孽，身死魂断，不入轮回……我可怜他们！今日此塔塌断，就把人骨都安葬了吧！”
他再抚其侧脸，又怨又恼：“小公主，白刃洒赤血，流沙为之丹，死的不止唐人！你可怜白骨，就不可怜我们？”
“那是因金兰类同豺狼，南下寇掠，侵我大唐。”
“你莫非不知，弱之肉，强之食，生生死死，乃为天道！”他十分恣肆，“百尺之塔，蚍蜉可撼。他日，我必连百万之兵，平定东西，灭部明，收卫野，并唐国。高昌、龟兹、契丹、高句丽，都是金兰的囊中之物。你的心——”他抵其额角，搂住她的肩，“只可向着我。你乖一点，我会待你很好很好。”
狄律腰上革带外裹青绫，上缀犀玉，她摸上去，是冰凉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