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我的儿子,从小就走丢了,这两天刚找回来。这孩子过去在外面吃了不少苦,挺不容易的,要有什么礼节不周的地方,您别见怪。”

    胡扯。

    全是胡扯。

    高启强的身世背景,他早就详细调查过了,连出生证明他都见过,高启强是绝对不可能和陈泰存在血缘关系的。

    高启强是什么时候和陈泰搭上的线。陈泰又不是老年痴呆,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将一个旧厂街的混混头子当成亲儿子接回陈家。孟叔说过,这老东西向来老奸巨猾,从不做赔本买卖。小陈总这个头衔,千金难求,这就说明,高启强一定向陈泰提供了同等价值的礼品。

    是什么,是杀掉了徐江吗,好像也不太够。

    高启强微微一笑,握着安局长的手说了几句恭维话,又主动向眸色暗沉的安警官伸出了手,神态落落大方。

    “你好,我叫高启强。”

    我当然知道你叫高启强,我连你右边屁股上有个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浅色小胎记都知道,茧蛹型的。你这位新鲜出炉的亲生父亲,恐怕都不知道吧。

    他一早看出旧厂街的鱼贩子不会一辈子是丑陋的毛毛虫,他以为,只有他,只有被他捧在掌心里,才能让高启强破茧成蝶。

    他垂下眼,盯着那只圆润的,停顿在他面前的手掌,脖颈的青筋鼓胀跳动,人人都看得出他心绪翻涌,人人都佯装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他缓缓抬起发麻的手臂,握上了那只他握过无数次的手。

    “安欣。”他说,“安全的安,欣欣向荣的欣。”

    落座之后,两边的小辈都把自己给长辈准备的礼物送了上来。巧了,两人送的都是瓷器,还送的都是青瓷。相比于舌灿莲花,从釉面到开片都讲得头头是道的高启强,少言寡语的安欣反而更像是那个只有小学学历的人。

   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准备得这么充足,老高确实是聪明人来的。安欣想。弟弟妹妹都是高材生,高启强要是有上学的机会,未必会比他们差。

    “小陈总。”安欣忽然开口,高启强愣了几秒,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。

    “小陈总回了陈家,还打算继续姓高啊?”

    一开口就问这么敏感的话题,安长林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,脑仁隐隐发疼。

    陈泰不紧不慢推着茶盖,并没有要替这个新儿子缓解尴尬的意思,高启强将椅面的布料抓得起皱,面上的笑容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都叫了二十多年的高启强了吗,换成别的,也不大习惯。说到底,名字也就是个代号,不管我姓什么,我的心都在我爸这,在陈家。”

    儿子都这么表忠心了,做父亲的也不好不开口。

    陈泰放下茶杯,笑道,“我也不是老古董,姓什么真无所谓,一个姓,也不一定就父子一心嘛。”

    安长林的茶杯重重顿到了桌上,安欣像是没有听出陈泰话里的意思,自顾自剥好几只虾,夹到了高启强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