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的灯光摇曳不定,微微敞开的窗户送来海边的冷风,险些将本就奄奄一息的烛火湮灭。

    骨节分明的手上带有薄茧,瞧着却仍旧白皙,只是那指关节上两个清晰的牙印,突兀的破坏了这双手的整体美感。

    雪白色的衣角勾着窗户前的小桌,桌对面正坐着那满脸都写着不好惹的男人,桌上的花瓶当中养了两朵花,花瓣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蜷缩着,花蕊呈放射状,密密麻麻地从中间伸出,如同几条长长的触角。

    青色的瓷杯里漂浮着几点茶沫,白色的药丸扔进其中缓缓化开,碧色的茶水渐渐变得清澈透明,清新的药香缓缓从中飘出,那只有这残缺的双手将其送到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唇边。

    “他这是睡了多久了?”

    少年的声音因为多了些柔和而显得有些不那么真切,坐在桌子旁边的人轻轻颔首,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回道:“两个时辰有余。”

    那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,望着手中怎么都喂不进去的药,好看的眉宇都要打成死结。

    “你不行的话,让我来。”

    他坐在那就是杀气腾腾的,一站起来更是不得了,那少年连忙诶了两声,抬手将他拦住:“你别了,这好好的人被你这一碗药喂下去,没事儿也得是有事儿——呸呸呸,我这破嘴说什么呢……”

    刚刚站起来的人继而又坐下,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年,似乎一定要看清楚他是怎么把这碗药喂下去的。

    在床边的人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,一张清秀的面容上顿时飞满红霞,原本窝在暖炉旁的小狗扭着有些发福的身子悄悄地挪到他的脚边,仰起脑袋瞧着已经快要端不稳杯子的少年。

    指尖轻轻颤抖,手中握着的茶杯似乎都在升高温度,白衣少年颤着尾音,说话的声音当中掺了些别样的意味:“劳烦笛盟主,把头转过去!”

    笛飞声皱了皱眉表示不太理解,并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要求:“凭什么?”

    方多病脸上都快要烧起来,却仍然昂着脑袋硬呛声道:“你要是不听也没办法,只要接下来别后悔就好。”

    笛飞声疑惑更甚。

    平时不管做什么也不见这小子像今天这么扭扭捏捏的,今天晚上这是抽了什么风,不就是喂个药,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了?

    方多病抬手遮了遮嘴角,一双漂亮的眼睛胡乱望着周围的物什,微微下垂的嘴角慢慢被他抿到笔直,入口的药味十分熟悉,可一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做的事,就连舌根处微微的苦涩也变了味道。

    脚下的狐狸精轻轻蹭着他的脚踝,这房间里一大一小两双眼睛,让他如坐针毡。

    平整的衣角蓦地被人抓住,方多病吃了一惊,垂眸一瞧便发现,躺在床上的人面容苍白,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,那双一直都有些苍白而脆弱的手掌,此时正泛着几分不正常的青黑,尤其被自己身上白色的布料一衬之下,更有几分狰狞可怖。

    来不及再考虑许多,方多病微微弯下身子,白色的衣角铺在地上,将狐狸精盖了个满头满脸,滚烫的唇角碰着他微凉的嘴唇,灵巧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的齿关,将口中的药茶缓缓渡给了他。

    笛飞声在他身后怔愣片刻,似是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出此等举止,随即饶有兴致地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,非但不觉得尴尬,反而一脸的兴致盎然。

    他还是第一次知道,原来方多病这位天地不怕的大少爷,也有这般反复犹豫,柔情似水的模样。

    方多病不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目光,若是可以,他现在就恨不得直接冲出莲花楼跳进海里好好清醒一番,顺便拉着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位出去打一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