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德十二年的冬天,北风呼啸,积雪遍地。

    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,黯沉的天际皆是一片压抑的灰蒙,宫人们来去匆匆,走路丝毫不敢发出半分声响,整座紫禁城里的一切人和物,仿佛都被这冬日的严寒给凝固住了一般。

    女孩贴着宫墙站立,她的脊背是弯着的,怀里正紧紧的抱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怎么?哑巴啦?”敬事房的太监看起来年纪也不大,他的声音又尖又细,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正拿着瓷勺儿往碗里挠,见女孩还是不肯说话,这太监竟然直接伸出了拳头,一下又一下的往女孩的肩上用力怼。

    女孩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,但看起来身形竟然比张璟棠还要瘦小些,矮矮小小的,个头也不如张璟棠长得高。

    小太监还以为四下无人,面对着一个不受宠的“主子”,自然是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。

    “咱家跟你说话呢!听不到么?啊?”他一边打一边骂道:“我让你不说话,让你不说话,看不起咱家是吧!”

    闷闷的拳头,就这么一声又一声的,狠狠的砸到了女孩的肩上。

    女孩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这个来自大人的恶意,她哪怕是正在遭受下贱奴才的虐待,却也不推不搡,身体丝毫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。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那包东西,像是在拿命护着什么宝贝一般。

    “畜生!你就是畜生!!”小太监似乎因为揍她而揍的激动起来,尤其是在女孩丝毫不反抗的情况下。他嘴里怒骂着,眼睛里却是兴奋的:“在这宫里,你算个什么东西?孽障东西!”

    一记刻意力道加重的闷拳声过后,女孩的身体似乎是终于吃痛了,但哪怕是如此,她幼小的身体也仅仅是贴紧了宫墙。

    那面红色的宫墙仿佛染了血,冰冷而又厚重,但仿佛她只要缩到墙根处,身上的疼痛感就会减轻了一般,她就可以有力气迎接下一轮的毒打。

    田氏在一旁远远的望着这一幕,眼中涌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,她两手紧紧的环着张璟棠的腰身,手腕上的力道逐渐加深。

    田氏知道,那个正在遭受小太监毒打的小女娃,是当今陛下的五公主刘锦绣,原本是当年宫里风光无限的吕贵人所出的孩子。

    当年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,田氏并不是很清楚,但据传出来的消息说,吕贵人生下了两个孽障,这两个孽障克死了皇后娘娘所生的太子殿下,后来吕贵人宫里又莫名走水,起了一场大火,人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了。

    田氏大抵也能猜测到,兴许吕贵人的那两个孩子,在宫里过得会很不容易,但她今天亲眼看到了刘锦绣的处境,才真正清楚,这孩子过得究竟有多不容易。

    不仅田氏惊讶,事实上,刚围观了全程的张璟棠心中也是惊讶的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她方才亲耳听到了小太监口中的称呼,她都不敢相信不远处的那个小女孩,是未来让整个大乾朝都恐慌的暴君。

    寒冬的风刮的急切,凛冽的寒风扑过来,仿若锋利的冰刀,肆无忌惮的切割着人脸部的皮肤。

    小太监许是终于良心发现了,也可能是担心他再这么揍下去,小女孩年纪太小,可能被把她打死,他终于停了手。

    一通暴打下来,小太监哪怕身为施虐者,也累的气喘吁吁。

    田氏终究还是于心不忍,哪怕方才慈宁宫的小太监冷眼旁观,见田氏停下了脚步,十分“好心”的提醒了一声:“夫人,太后娘娘快起了,咱快着点走吧。”

    那意思就是让她别在此地停留,毕竟刘锦绣在宫里被宫人肆意找茬欺负也不是第一回了,他早已经见怪不怪,田氏不能管,她也管不着。